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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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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絲竹不絕於耳的宮宴上

皇後親眼瞧見肖晗神情淡淡的收下那本精美的小劄,順手就放進了袖口,面色雖有些不快,卻也不忍數落,只輕言細語又說了兩句勸慰的話:

“京城中同你一般大的男子就算沒有娶親,也定下人家了,本宮也不逼你,只你回去好好看看給你的東西,若是有瞧著順眼的,便來告訴母後,可好?”

他因為自小的經歷所故,對什麽事都淡漠不放在心上,卻獨獨對他這位母後說的話尚能聽得進一星半點。

看著皇後一臉殷切關心的樣子,他那到了喉頭的拒絕終究是咽了下去,沈默的點了點頭便打算離去。

卻不妨皇後像是想起什麽似的,‘欸’了一聲讓他頓住了腳,覆才開口說:

“眼下還早,你不若去朝陽殿看看,那丫頭今兒來鳳棲殿告罪,說身子不適恐不能赴宴,本宮那會心思都在別處匆忙就應了,這會想來,她臉色是有些不大好。”



這會看著正在給朝露把脈的陸醫正,肖晗不免想到離席之前母後說的那些話。

本以為她還在繼續裝病來躲著自己,在席上等了大半晚的肖晗原本是準備親自來問一問的,可母後的那些話,加上進門之時看到她一臉慘白的模樣,今夜因為等待而升起的滿腔不悅終於偃旗息鼓。

陸院正還在替朝露把脈,已經年及半百的他是被盧緒半駕著小跑過來,氣息尚有些不穩,顫巍巍將四指置於雪白的絲帕凝神了好一會才能細細感覺指下的脈象。

朝露正靠坐在美人榻上,肖晗就在身前同她對坐並看著她,如芒在背的感覺令她坐立難安,明明身側的窗扉外有徐徐夜風,可她後背卻生了一層薄汗。

陸醫正這脈把的有些久了,久到她有些如坐針氈,像是等待一個宣判的結果,是非對錯都在這個結論出來的一瞬間,同時牽發著兩個人的心。

肖晗在旁一直註意她的面色,見確有些不妥也是輕蹙眉頭,想到方才進門初時看到她那張略顯蒼白的面色,不自覺看向了瞇眼感受脈象的陸院正,淡淡的眉宇間隱隱透出些擔憂的情緒.

像是察覺到身後的目光,院正恰在此時收了手,轉身朝著肖晗行禮道:

“稟殿下,公主並無大礙,只是脈象所顯有些虛浮無力,陽氣不足,應是近來公主食欲不佳所致。”

把了好一會脈,才得出這麽一個模棱兩可的結論,陸院正說這話的時候,額上也是虛虛起汗,他方才把了許久,也是沒看出公主哪裏有不妥,本想據實以報,但見身側的太子一臉凝重的看著自己,又想到盧緒方才急匆匆的模樣。

那到了口中的話,不知怎的囫圇了一圈就脫口成了這。

肖晗聽後面色稍霽,深邃的眼眸不著痕跡瞥了朝露一眼,握拳的手在膝上輕點了那麽兩下後,問到:

“院正可有調理之法?”



陸院正最後開了兩張方子便走了,走前依然叮囑朝露,切記每日按時用膳,夏日少食冰鎮之物,他會按照肖晗所示,每月來請一次平安脈。

隨著門扉闔上的聲音,屋內再次歸於寂靜,二人已經許久都沒說過話,方才是有外人在,尚且還能自如些,現下只剩兩人,氣氛不免尷尬。

就在她苦思冥想欲重起話題化解尷尬的時候,就見坐在面前的人已經悄然起身,接著回頭往桌案的方向去,她被他一番行為弄的錯愕不知所言,滿腹的疑問還未出口,就見他已經行至那打翻的托盤前,並彎腰拾起了那件粉藍色的宮裝。

她心下一緊,暗道不好,正欲解釋的時候,肖晗已經先她一步發問:

“不喜歡?”

輕淺的語氣裏聽不出喜怒,朝露只能透過晦暗的燭火吃力的打量他這會的面色。

沈默了一會,唇角翕動幾下才開口:

“不是。”

“那為何不穿。”語氣比之方才發了沈。

她肩膀一縮,想起方才院正的醫囑,到底是有了些底氣:

“我說了身子不舒服,既然宮宴都不去了,又何必再穿。”

這理由乍聽合情合理,她本就向皇後陳過情,加之方才院正所言,更加坐實她不穿宮裝不出席宮宴的理由,理直氣壯。

卻哪知對面的人一聽,滿臉不在意的輕嗤一聲,一副了然於胸的樣子擡頭同她對視:

“昭昭,孤雖不是大夫,卻也能聽明白陸院正說的話,他說你是因為食欲不振所致的脈象虛浮,而不是你身子不舒服才會脈象不好。”

他這話說的輕飄飄,一臉淡漠的在同她爭論她這次生病有恙的前因後果,是因為她自己不好好吃飯才會身體抱恙,而不是身子不好才食欲不振。

換而言之,她的身體有恙源於她自己,而不賴旁的原因,也就可以理解為,今日的宮宴是因為她不想出席,才會故意讓自己‘不好’來作為借口。

朝露沒料到肖晗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就洞悉她所有得想法,一句話又把她所有的後路都給堵死,被人當場拆穿,她白皙的臉頰飛上兩抹淺紅,耳尖也有些微微泛紅。

竟一時不知該如何為自己辯駁。

氣氛再次凝滯的當下,肖晗卻將那衣物置於桌案上,嘴裏似在商量,卻同時也做了決定:

“不喜便不喜,下一次孤便知道了,讓他們準備別的顏色便罷。”語氣中帶著些不容拒絕的意味。

可眼下哪裏是衣服顏色的問題,分明就是自己不願同他再有過多牽扯,若還有下次,那這些日子躲著他的行為不就成了笑話。

她心裏如是的想,愈發覺得肖晗是故意為之,分明就已經看穿了所有,偏要等到她來自投羅網,看著她一臉不情願的去履行不想做的事,以此達到掌控她的目的,

壓抑了大半日的煩悶加上這些日子來對他的偏見,反抗的情緒在這一刻達到了頂點,在他話落不過一會,猶還在等著她像往常一般溫順的妥協時,就聽到她用溫吞的嗓音在質問他。

“皇兄向來深謀遠慮,算無遺策,是真的看不出嗎?”

“誠如皇兄所說,我就是故意的,那皇兄可有想過為何?”

肖晗腳步一滯,沒再往前,只盯著她看。

“這些年皇兄所為,皆是為了我好,可若為了我好,便是替我做了所有決定,亦或是為此就驅走我身邊為數不多朋友的話,那這等好,我寧可不要也罷。”

她久未進食,方才因為羞惱而浮起的紅這會已經消散,一雙忽閃的美眸就這樣毫無遮攔的望進他的眼裏,同多年前一樣,只這次,眸中溫情減少,卻多了些抗拒。

她當他是兄長,對他敬之,愛之,兄妹之間感情甚篤自是好事,可她已經快及笄了,肖晗理應要給予她一些私人的空間與交友的權利,不能什麽都由他來做決定,反倒讓自己失了許多自由。

她駁問的話語裏帶了些祈求,是想讓肖晗聽明白其中的意思,多留給她一些可以獨自選擇的機會。

但和之前有所不同,肖晗這次罕見的沈默,本就不明亮的燭火讓他的神色更顯晦暗,朝露捉摸不透他此刻的心思,心下像有把小鼓槌在輕輕擂動。

等待回應是一個漫長又焦急的過程,哪怕她話音才落地一會,都仿若覺得已經過了好久一樣。

她心裏天人交戰,正等著肖晗給自己一個痛快回答時,就聽他四兩撥千斤似是而非的說:

“你是孤唯一的妹妹,孤不過替你斟酌一二,也要征得你的允許?”

潮濕的夜風無孔不入,順著窗縫流進屋子裏,又徐徐落在朝露身上,給本就汗濕的衣衫又添一絲黏膩,美人靠上的她沒心思去細細體會,只想躲開肖晗那攝人心魄的目光。

書案上的紙張被突如其來的夜風撩的滿屋亂飛,她嚇的趕緊下榻來撿,也借此匆匆結束兩人方才那場並不愉快的話題。

爭論了一番,到最後還是沒有任何結果,肖晗平和的語氣裏,表達的依然是不會放手和改變的意願。

可人就是如此,越是不可為越要去為之,或許真等撞到頭破血流了,才知南墻不是那麽容易翻越的。

她不可能讓自己成為這巨大牢籠中的籠中雀,她也想同李徵一樣,去看看遙城的山水,攀一攀西戎的城樓,想再次感受宮外自由自在的味道。

而那晚的不歡而散,更讓她加堅定了想出宮的想法,畢竟想從肖晗手裏獲得能自主的權利,現在看來幾乎是不可能的。

她想要逃離他的掌控,不想這樣像囚徒一般困囿在內廷,再等等吧,她如是的想著,來日方長,等她尋到機會定會毫不猶豫的離開這裏。



宮宴過後已經好些日子了,喝了陸院正的幾貼藥,朝露果真食欲好了不少,如此一來,給皇後請安一事也就不能懈怠,也不知肖晗是不是也在刻意為之,自從那日過後,便不是朝露刻意,也沒有碰上過他。

兩人似乎默契的回到了之前進水不犯河水的相處方式,兩不相見。

她當然樂得自在,也正好伏天來臨,皇宮各處都被暴曬的悶熱無比,她每日請安過後便呆在她的小書房,美滋滋的擺弄她那些個謄抄的書冊。

時間就這樣流走在她散漫的生活中,這日,她剛抄了一個時辰書,正待出去逛的時候,聽到院子裏丫鬟無意間在說著朝堂上的事。

“聽說裴大人要回來了。”

“裴相不一直都在京中嗎?”

輕斥聲傳來,小丫鬟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數落著另一位:

“是裴劭裴大人呢,他之前自請去涼州替裴老夫人守靈三年,如今時間已到,自然該回了。”

空氣中傳來一聲訝然的驚呼:“裴老太爺下月壽辰,裴大人又恰逢這時歸來,你說咱們公主這次是去還是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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